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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下落

2006-08-07 18:57:00 来源:博览群书 刘 宏  我有话说

《诺丁山》故事梗概:好莱坞明星安娜进入威廉的小书店里买书,这不过是偶然的遭遇;但随后威廉出门买午餐时将橙汁撒在了安娜身上,她只好去附近威廉的家里更衣,他们就有了认识的机会。威廉对他早已迷恋的明星一见钟情,但要经过曲折和巧合,他们才终于决定在一起,开始

幸福生活。

生活平静、朴实的一面可能这样表现出来:在伦敦绿茵茵的花园里,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她躺在椅子上,头枕着丈夫的腿,听他念书上的内容,或者只是享受阳光和风,什么也不说。这显然是普通人的生活,既平常也容易获得的快乐,演员朱莉亚・罗伯茨和休・格兰特以最适合摄影机再现的姿式,印证着故事里安娜和威廉的美好结局。

一个小小的,看起来生意不太好的书店,但即使进进出出的那两三个人,也很容易认出这个带着墨镜的女人,她是一个明星。企图偷走一本书的一个男孩来要求签名,安娜写的是“你应该进地狱”。“应该进地狱”的男孩还问她要不要自己的电话。终于只剩下安娜和威廉,她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买一本有笑话的平装本,却买了一个巨大的精装本。威廉说那也不错。他说话频率很快,有点紧张,是面对一个漂亮女人的紧张。原来,当安娜静悄悄地滑进这个小书店的书架之间,第六感的精确预告就让威廉发现,那个“美若天仙”的明星来了。安娜走开以后,出去买咖啡的店员马丁回来,兴奋的威廉立刻就要他猜测是谁来过。

如果威廉不在接下来的时候出去买午餐的话,也不能够相信这是现实不是梦。马丁要喝橙汁,在转过诺丁山的某处街角的时候,威廉买的这杯橙汁泼在迎面撞过来的安娜身上。安娜同意和威廉去他不远处的家里换衣服。他现在和一个叫作雪碧的古怪男人一起住的家,就被展示在安娜眼前了。安娜进入洗手间以后,威廉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那些乱糟糟地堆积在洗手池里的杯碟。但安娜立刻就换好衣服出来,她要走了。威廉想要挽留她,问她要不要喝茶,喝咖啡,吃巧克力,或者泡在蜜里的杏子。全是废话,安娜全都说不。但安娜又说她并非对所有事情都说不,她走之前轻轻地吻了威廉一下。

安娜走后打过电话,虽然过了好几天威廉才从雪碧那里知道,但他因此有了去找安娜的由头。他带着美丽的玫瑰花,一步一步,要走向不大清楚的梦境。威廉对工作人员谎称自己是《狗和马》杂志社的记者,才得以进入安娜的房间,问她问题,当然不是替什么读者,而是为了自己。这是一场断断续续展开,不断被宣传和工作人员打断的交谈,两个相互有好感的人都竭力使这场谈话在他人看起来像是采访。从安娜所在房间出来,“记者”威廉被引导去采访另一些演员。幸而如此,这一逗留使安娜取消了晚间的安排,她要和威廉共度晚上的时光。

威廉带安娜到朋友家里,这一天是威廉妹妹的生日,有一场家庭聚会。在威廉的妹妹出现以前,大家并不对安娜表示出令人不安的过度热情。一个朋友甚至在交谈中对安娜表示同情,因为据他所知,当演员赚不了多少钱。安娜说出自己的片酬,这个天文数字吓了他一跳,然而似乎并不当真。妹妹回来了,看见偶像安娜突然降临在她的生日会上,引发出她滔滔不绝的热情表白,她要做安娜最好的朋友,希望安娜嫁给威廉,这样她们就可以做姐妹……谁听起来都会觉得这个美好愿望多么不切实际。

晚餐后威廉和安娜去社区花园漫步。在一个关闭起来的不对他们俩开放的花园门前,安娜决定爬过去。她的身手看起来比威廉矫健多了,先于他进入花园。这个花园封闭了的门,就像阻挡他们在一起的那些若隐若现的区隔和规则,跨越障碍需要安娜的主动。

在夜晚的社区花园里,星光让他们能够看清楚椅子上面写的字,那些刻着两个人名字和愿望的文字,让总在报章闹绯闻而伤心不已的安娜感叹起来:有的人就是可以一直在一起。

至少这个时候,安娜看不出来有谁是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的。这个正当事业高峰的明星并不缺乏男人的倾慕,但是那些倾慕都不持久――“我的每一次心碎,都会被放到报纸上大做文章”。也许在辗转片场、居无定所、角色不停地变换的过程中,持久是奢侈,是必须被放弃的一种负面价值。当变换成为一种程序,对于速度和频率的要求就会成为必须。然而现在安娜渴望的是一种反转。与每周只挣很少钱的威廉妹妹比较,她所缺乏的是稳定而坚实的生活。

安娜已经开始喜欢和威廉在一起了,第二天,他们继续约会,去看电影,去散步。到了分手的时候,安娜邀请威廉去她的房间,但要先给她五分钟时间。等威廉五分钟后敲开她的房门,一脸紧张的安娜小声对他说自己的美国男友来了,说话之间,这个男明星出现。威廉只好再次伪装,这一次他得装成正要下班的侍应生,替两位明星安排客房服务,收拾餐盘。

好梦戛然而止。

安娜再次出现在威廉面前是要求在威廉家里短暂停留。娱乐圈显示出险恶气氛:安娜早年拍过的一些照片和电影,被剪辑成为色情意味浓厚的片子公开。受伤的明星来找威廉,他让她觉得这里安全宁静。早已暗自相互喜欢的两个人,入睡的时候分别在楼上的床和楼下的沙发上,一起醒过来时就在同一张床上了。在安娜给威廉做早餐时,门铃响了。打开门的威廉简直要被噼噼啪啪的闪光灯击晕了,更糟糕的是,雪碧穿着内裤,兴高采烈跳出去对着镜头一阵搔首弄姿。安娜愤怒地离开是完全有道理的,这看起来太像把她出卖给媒体了。

过了很久,拿了奥斯卡奖的安娜又来英国拍新的影片,威廉才有机会再次找到她。威廉去片场,安娜说,若他肯等待,过一会儿她有话想对他说。等待的时候,威廉偶然听见安娜对别人说自己的到来让她很尴尬。好像明白过来什么,威廉匆匆离开了。

小书店照旧开在诺丁山街上,安娜来道歉,问威廉可不可以继续爱她。威廉说,你是住在比弗利山的明星,而我不过是在诺丁山。他怕伤心,一旦安娜再次离开,看着各种广告上无处不在的她,他会心碎。

拒绝了安娜,威廉很不快乐,直到大家帮助他明白,不应当这样违背自己的心意。大家一起赶到安娜的新闻发布会上,威廉以记者的身份问安娜,能否和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有所进展?在所有记者的面前,安娜说:“是”。这个众人所注目的女人现在知道了,只有这样她才可能有幸福。

其实,在威廉妹妹生日晚餐上,安娜听到大家诉说生活的不如意的时候,就要求吃那块分给不幸的人吃的蛋糕,她也要说自己也不幸。她说要做两次很痛的手术,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说自己的每次伤心,都要成为媒体讨论的对象;她说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变成一个被人遗忘的中年女人,看起来长得有点像从前的某个明星。这些她经历过的和预感到的痛苦,令她自然地进入到那群人中间。

从这个时刻开始,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开始向安娜展示出那种她想要的安稳的一面。她已经开始对这个明星环境产生疏离感,而怀疑、担忧和恐惧,迟早要将她带离明星圈。安娜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男人,而是普通人间的坦诚和相互支持。这个单身女明星一直都被疯狂的媒体记者、经纪人、有机会和没有机会接近的影迷所包围,但她从未得到真情的爱护和支持。她的那个明星男友,可能会突然到来,可能会突然走掉,比她自己更加没有逻辑。然而威廉周围的这些人,可能不美,不迷人,不健康,还可能完全不成功,甚至潦倒,却能够组成一个通力合作的群体。他们支持威廉赶到安娜发布会现场,一个人的目标成为所有人的目标。

认识威廉之后,安娜有了明星生活中少有的奢侈享受:倾诉。每一次安娜来到威廉面前,敲他的门都从未落空。那些支配安娜生活的东西,比如电话,在威廉的生活中或多或少呈现负面色彩。电话常常来得不是时候,安娜来找威廉,像“一个女孩乞求一个男孩爱她”的时候,威廉母亲来了电话,令他尴尬。他们对媒体的看法也极其不同,关于绯闻,威廉说,今天的报纸说什么都不要紧,因为报纸明天就是垃圾了。可是安娜告诉他,每一次访问,记者都会把往事翻检出来,每一次!还有对朋友的看法,他们开始也有差异。威廉的朋友,那个滑稽的意大利人雪碧,似乎是反叛现代生活的象征。他好像不工作,好像是个艺术家,以一种简单的方式颠覆了现代刻板的生活,看起来不“正常”。但是威廉信任欣赏他。

尽管安娜满怀希望,其实也不过是和威廉一起坠入日常。尽管从影片一再暗示的方向看来,威廉优于安娜,所以他能够以“寻常”赢得这个大明星,但这份魅力可不是威廉这个角色的,是名气不亚于朱莉亚・罗伯茨的男明星休・格兰特在这个故事中表现的魅力。安娜接近威廉的过程,正是好莱坞的符号――明星――接近大众的过程,银幕上花好月圆的结局是在以象征的方式解释观众与明星的特殊关系。在观看这一场灰姑娘反转版的爱情故事的时候,绝大多数观众是基于和威廉相似的身份――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的身份而对威廉产生认同,在和威廉一起暗恋安娜,为她的到来感到意外的兴奋和快乐,在猜测她的想法的过程中透视自己,并且依据安娜的反应和表白评估自己。在故事中,威廉不需要表白,因为他过于寻常的背景,人们很容易理解他的想法;而安娜则需要不断地说明自己的想法,澄清自己的意图,让威廉感到她和他的相似,同时使旁观故事的人们,也感到安娜和自己相似。这一次,好莱坞以最不加掩饰的方式成功说出了:它,好莱坞,和自己数不胜数的观众相互接近,最后站在一起,幸福就在彼此身上。这个看上去很美、具有反思好莱坞生活模式的影片,仍然在诱使观众成为好莱坞价值的崇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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